第111章

自己“添麻烦”。

    （已经、已经——）

    滚烫的液体就这样怔怔地涌出了火原的眼眶。

    （受不了了——）

    松开了握着冬月的手，火原像是胃部吃了一记重拳那样曲起了身体。

    “为什么……”

    浑身上下都在颤抖，火原惨叫出声：“为什么要帮我啊？！为什么要为我考虑啊？！既然要帮我、要为我考虑、为什么就不能依赖我？！为什么不能给我‘增加负担’、为我‘添麻烦’啊？！为什么要喜欢我、把我当成朋友、看重我对我好啊？！”

    （……果然没错。）

    不用任何人来提醒，冬月也清楚火原心灵缝隙中的驱魂正在蠢蠢欲动。

    “我明明是一点都不值得被看重、被帮助的人啊……！”

    总是开朗地笑着，像太阳一样的人此时正压抑而苦闷地呐喊着。他那痛苦到极致的泣音无法穿透隔音效果良好的练习室，所以只有冬月才听到了这令人感到惊心动魄的恸哭。

    “香穗酱喜欢月森……但我因为喜欢香穗酱，所以没法祝福那很相配的两人……也没法像加地那样率直的对香穗酱表达我的心意……”

    眼泪成串的滑过火原的鼻梁，掉落在了练习室的地板之上。

    “我羡慕又嫉妒被香穗酱喜欢的月森和敢于表达自我的加地，也羡慕又嫉妒能在香穗酱身旁的土浦……可是……！可是……！就是这样的我……就是这样的我、香穗酱还把我当作能依靠的前辈……为我着想、不想给我增加负担……！明明香穗酱自己也因为演奏会的事很苦恼——”

    双手不住的颤动着，颓丧地火原双膝着地、跪在了地上。

    “柚木也是……柚木他明明比我有才能又那么喜欢音乐……！但是他却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把音乐之路走下去……！”

    更多的眼泪从火原大睁着的双眸中涌出。被驱魂进一步扩张着心灵缝隙的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在对谁说话了。他只是在忏悔，向着或许根本不存在的神忏悔。

    “为什么根本没有多少音乐才能的我能够选择自己喜欢的道路，柚木他就不能呢？！为什么我明知如此却什么都不能为柚木做呢？！我甚至连到柚木家说服柚木的家人的勇气都没有……！！这样的我有什么资格考虑自己的道路考虑自己的将来考虑自己的人生啊？！”

    一连串的“为什么”自火原的口中蹿出，火原望着自己那颤抖个不停的双手，模糊的视野之中，他能看到自己的眼泪掉落到了自己的双手之上。

    “为什么就算是这样柚木也还能把我这种人当成是朋友……！！为我这种人着想啊？！为什么就算我已经明白柚木如此痛苦，我还能那么自私的去为香穗酱喜欢的人不是我的事情感到难过啊？！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啊？！”

    （……真的，要笨蛋老好人到什么地步啊？）

    听着火原一连串质问的冬月红了眼眶。

    （明明自己什么错都没有的。）

    却因为不能加倍的回报他人给予自己的关心、信任以及喜欢而感到了自我嫌恶，自我嫌恶到了这么痛苦的程度。

    “为什么不能一直把自己喜欢的事情继续下去啊？！为什么和大家在一起的时光不能永远继续下去啊？！为什么我们这群人一定要四分五裂啊？！”

    “因为，”

    冬月握住了火原的双手。

    “这并不是真的结束。”

    望向火原那已经失去了焦点的双眸，冬月咧嘴而笑：“真正喜欢的事情，就算无法变成人生的主旨，也不会从真正喜欢它的人的人生里消失。真正喜欢那件事情的人……总是会想什么方法将真正喜欢的事情做下去。”

    “彼此之间要分开是为了今后给对方一个惊喜的相遇。就是因为最美好的时光会结束，最幸福的事情会消失。所以那些美好的时光和幸福的事情才会像是奇迹一样闪耀在回忆之中。”

    握紧火原那沾着眼泪的双手，笑着的冬月落下泪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的想哭。

    “火原前辈从来就不是一个自私的只会考虑自己的事情，享受他人对自己的好意的人。我保证。”

    忘记了自己还是“和树老师的弟子”，不再理会什么背景设定的冬月将自己的额头贴上了火原的额头。

    “火原前辈会这么烦恼，会这么痛苦，会这么希望自己能为重要的人做些什么就是最好的证明。但是啊，火原前辈……有一件事情你弄错了。”

    “……”

    带泪的浅棕色眸子中缓缓浮现出一丝神采，火原的肩头微微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