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去往城市

   “有什么事？”秦晓彤走过去问道。

    “那个机子你会不会用？帮我买张票好不好？”中年妇女恳求道，“麻烦你了啊！”

    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秦晓彤便问道：“你要去哪儿？什么时间的？几张票？还有身份证给我一下。”

    “就我和我俩娃！”中年妇女边说边从包里掏出自己的身份证，“我们仨要去江城投奔他们爹啊，前两天他打电话来让我们收拾收拾都过去，这不，我这就风风火火地带着俩孩儿来了。可我也不识字，用不来那机子啊，那边人又太多了，等轮到了说不定票都没啦！”她指着人工售票窗口。

    中年妇女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秦晓彤都听得有些无语了，对陌生人用不着这么热情，把什么事都往外说吧？

    不过，秦晓彤却并不讨厌这个女人。

    “我们一起排队吧。”秦晓彤没有立刻接她递过来的身份证和钱。对方信任她，但她却是要避嫌的。

    中年女人不知道秦晓彤的考量，只是收回身份证和钱笑道：“行啊！我也学学，这样以后就不用总麻烦别人了！”

    很快就轮到了秦晓彤几人，她到了机子前才将中年妇女的身份证接过来，开始买票。这期间她看到她身份证上的名字是孙兰。

    孙兰好奇地看着秦晓彤在自动售票机上操作，问道：“我这俩孩子没身份证啊，怎么买票？”

    秦晓彤看了一眼小男孩和小女孩，两个孩子长得黑黑的，但眼睛都很大很漂亮，一直很乖巧地没有出声，安静又好奇地看着自动售票机。

    两个小孩都没有超过一米二，跟着成人的话不用买票，不过一个成人只能带一个，另一个还是要买一张儿童票。

    秦晓彤想了想道：“本来你只能带一个免费的，另一个就要买儿童票了，不过我也是去江城的，另一个就算在我头上吧。”

    “真是有缘分啊！”孙兰惊喜地说，“不过这怎么好意思呢？我这不是占你便宜嘛。”

    “没事儿，我又不损失什么。”秦晓彤笑了笑，接过孙兰手里的钱，将她的票买了下来，又将身份证，车票和找钱都还给她。两人的座位是在同一个车厢，估计是因为现在坐车去往江城方向的人少，从数字上来看，两人可能是相对的位置。k打头的火车里是有面对面的四人座的。

    买好票的时候才三点，距离发车还早，秦晓彤便和孙兰母子三人一起过安检，进了候车大厅。

    两人互相报了名字，孙兰三十八岁，比秦晓彤大一轮还多，便让秦晓彤叫她孙婶，而她则直呼秦晓彤的名字。她的一对儿女，儿子叫吴凡，女儿叫吴娟。

    刚到候车大厅里找了个位置坐着，孙兰便将吴娟放下，拉起她和吴凡的手放在秦晓彤手上道：“晓彤啊，帮我看一下，我去蹲个坑！真是憋死我了！”

    她说着把背上的大包放在秦晓彤脚边，一溜烟去了卫生间，留下吴凡吴娟和秦晓彤大眼瞪小眼。

    秦晓彤莫名地觉得孙兰这个母亲做得有点不靠谱。孙兰就这么放心地把年幼的儿女都丢在她这儿，她自己知道她是好人，可人心隔肚皮，孙兰又不会知道她的真正想法，万一她是人贩子呢？

    秦晓彤一边想着，一边对两个小孩道：“不管在哪里，不能跟陌生人走，知道吗？记住你们妈妈的名字联系方式，有事就找警察叔叔。”

    吴凡毕竟已经六岁了，能明白秦晓彤在说什么，听话地点头，可吴娟才四岁，懵懵懂懂的，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秦晓彤，小手在秦晓彤手心一动一动的，挠得她手心发痒。

    可爱的孩子总能让人心里软下来，秦晓彤微微一叹，弯腰把小小的吴娟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问道：“想不想听姐姐讲故事？”

    吴娟用力点头，连一旁的吴凡都双眼发亮地盯着秦晓彤。

    秦晓彤笑了笑，即兴发挥，编了一个五岁小男孩走失被人贩子拐走卖到深山老林，最后被警察叔叔解救的故事。

    秦晓彤最后总结道：“被人贩子拐走后，你们就吃不到好吃的，也看不到你们的爸妈了，不是每个小孩子都能被救回来的。”

    秦晓彤这故事对俩孩子来说堪比恐怖童话，更何况她讲故事的时候还声情并茂，等故事完了，俩孩子的脸上或多或少都多了点恐惧。

    秦晓彤这时话锋一转：“不过，只要你们紧跟着你们的妈妈，除了警察叔叔别跟陌生人说话，就不会被拐走了。”

    秦晓彤的话才刚说完，孙兰就从卫生间出来了，吴凡和吴娟一见自己的妈妈，立刻就激动了，吴凡直接跑了过去，吴娟挣扎着从秦晓彤腿上爬下来，迈动着莲藕一般的两只脚，踢踢踏踏地也跑了过去。

    孙兰奇怪自己的一对儿女怎么突然这么热情，不过她也没多想，在抱着吴娟，牵着吴凡在秦晓彤身边坐下。

    秦晓彤忍不住提醒道：“孙婶，在外的时候你还是小心点吧，现在拐孩子的特别多。”

    秦晓彤刚从一个拐卖人口的村子里出来，自然对此十分上心。

    孙兰愣了愣，才呵呵笑道：“我知道，可我也看得出来哪个人好不好啊。比如你，一看就是个心肠特别好的女娃，把凡凡和娟娟交给你看管，我放心！”

    被孙兰这样看重，秦晓彤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想来大多数父母对子女总是重视的，孙兰既然心里清楚，那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下午三点四十五分，火车开始进站检票，秦晓彤帮忙抱着吴娟，和孙兰吴凡一起进站。

    上车后，两人的座位果然是相对的，靠着走廊的位置，靠窗的两个位子中的一个已经有人坐了，位子之间小桌板下方的地面上放着一个很大的包，把靠走廊两个位置都占了，人坐上去连脚都没地方放。

    “不好意思，这包是你的吗？能不能把包挪一挪？不然我们没法坐。”秦晓彤客气地问道。两节车厢之间都是有放大件行李的地方的，这两人的行李太大了，放不到行李架上，自然应该放到大件行李堆放处。

    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应该是农民工，听到秦晓彤的话，眉毛一竖道：“你谁啊？老子凭什么听你的？你有没有地方坐关我屁事？老子也是买票上来的，凭什么不让我放东西？”

    “我不是这个意思。”秦晓彤眉头微皱，却细声细语地解释道，“我是说，请您将您的行李放到那边去，不然您占了我们脚下的位置，我们也没法坐。”

    “什么叫我占了你们的位子？我是把我脚搁你们位子上还是怎么地？少给我扣这种罪名，我可不吃这一套！”男人横眉竖目地说完，将头往旁边一扭，不看他们了。

    “哎，你这人怎么怎样？她好声好气跟你说话，你这么凶干嘛？”孙兰眼见秦晓彤受欺负，声音大了，“欺负一个小姑娘了不起了是吧？我看你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你说谁是狗？啊？你说谁？有种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抽你！”男人一下火了，站起来挥舞着拳头做出一副要打人的模样。

    见状，吴凡和吴娟都吓得往孙兰身后躲。

    孙兰却是不怕：“再说一遍就再说一遍，你以为我怕你吗？我……”

    “孙婶。”秦晓彤忙拉了孙兰一把，“别说了。”

    那个男人可不是什么绅士，要是孙兰真说下去，说不定对方真的会动手打她。

    孙兰还待开口，秦晓彤却道：“孙婶，你还带着凡凡和娟娟呢。”如果真打起来，俩小孩受到波及可怎么办？

    见提到自己的两个孩子，孙兰终于不再强硬开口。而那男人见状，冷哼一声又念叨了一句什么，坐了回去。

    那显然不是一句好话，孙兰脸色一怒，然而看到自己的一对儿女，她只能暂时压抑自己的怒火。

    秦晓彤拉着孙兰，带着吴凡和吴娟走到两节车辆之间道：“孙婶，你们在这边等等，我去找乘务员。这事是我们占理，但假如我们跟他对骂甚至动手，有理也变没理了。”

    “还是你说得对。”孙兰此刻也冷静了，点点头道，“晓彤，看来你是读过书的吧？读过书的就是懂事，唉，像我，差点就要跟他动手了。别看我是个女的，论打架，他们男的可打不过我。”

    从孙兰背着一个大包，手抱一个孩子，还能跑那么快就能看出她体格很好，刚才那个男人有点瘦小，虽然语气不可一世，可要真动起手来，对方还不一定打得过孙兰。不过动手之后，恐怕双方都会被赶下火车吧。秦晓彤一向不喜欢暴力，所以她不愿跟对方正面冲突，而是选择找乘务员解决。

    现在车还没开，陆陆续续有人上车，秦晓彤看到一个乘务员就站在车边，便过去将这事说了。

    这乘务员是个年轻男子，听罢笑着点头：“请稍等，我这就为您解决。”

    “谢谢。”秦晓彤客气地道谢，也不过去，就站在车厢节点等着。从她这边可以看到乘务员正有礼貌地指着地上的行李跟那男人说话，男人一开始很不耐烦，表情很凶。不过那位乘务员的素质真的很好，即便如此也依然带着笑，耐心地说着什么。不知道那乘务员最后说了什么，可能是如果他不肯配合只好请他下车了之类的话，那男人虽然一脸不高兴，还是站起来将他的大件行李拖到车厢前部的大件行李堆放处放好了。

    乘务员回来后客气地请秦晓彤和孙兰入座，秦晓彤向他道了谢，又提醒孙兰：“孙婶，一会儿你别跟那男的说话。不管他说什么，都别理他。”

    “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孙婶我知道的！”孙兰点点头。

    两人带着两个小孩回到座位上的时候，那个男人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孙兰虽气愤，但想到刚才秦晓彤的话，以及自己的两个孩子，就没说话。怕秦晓彤吃亏，她让秦晓彤坐到对面去，自己在那男人旁边坐了下来。

    一直到开车，秦晓彤旁边的靠窗位置都没人来坐，孙兰便让吴凡和吴娟先去那儿坐着，要是有人来了再让坐。

    孙兰是第一次带着吴凡和吴娟出远门，两个孩子出神地看着窗外不断掠过的景色，满眼的兴奋。孙兰慈爱地看着两人，时不时跟秦晓彤聊上两句。

    不过，因为旁边坐了那么一个男人，秦晓彤并不太愿意说太多自己的情况，只道自己是去江城市投奔亲戚。谈了几句孙兰看出来秦晓彤不大愿意说话，也就不说话了。

    没有智能机也没有书本，秦晓彤只能学着那两个孩子看着窗外的风景打发时间。十八个小时，要到第二天早上十点才能到站，这段时间十足难熬。

    发了会儿呆，实在无聊，秦晓彤见吴凡和吴娟都很清醒，便问他们要不要学英语。

    两个孩子都处在对世界好奇的阶段，连学都没开始上，对于秦晓彤说的“英语”也是懵懵懂懂的，不过却都用力点头。

    秦晓彤书包里放着纸笔，她就拿出来，在上面写上二十六个英文字母，教两个孩子念。她大学学的是英语，那时候就经常去做家教赚外快，后来毕业了在一家辅导机构做英语老师，因此对于教导孩子非常有耐心。

    两个孩子没接触过英语，他们的发音很稚嫩，但也充满了可塑性。秦晓彤一点点耐心地教导着他们，脑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她的弟弟。她弟弟秦嘉凯比她小十三岁，她父母生他的时候她在读初中，一开始就对那小生命充满了期待。她看着他长大，就像是他的第二个母亲。从秦嘉凯上学起，她只要不住校，一有空就会辅导他的学习。他也争气，成绩一直不错，她还记得大概七岁的他曾用稚嫩的嗓音宣布，他也要考香江大学，成为她这个姐姐的校友。校友这个词还是他那时候刚学的，就迫不及待说来显摆了。

    在深山中的时候，她面临的环境太过压抑，除了想着怎么逃出来，想不了也不愿意去回忆过去的事。可现在，那些思念就如同喷涌的泉水一般冒了出来。

    她想念她的弟弟，她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他。

    秦晓彤教了会儿，两个孩子渐渐看得出疲态了，她也就停了下来。这个时间差不多到了饭点，孙兰拿出她准备的馒头，又去接了免费的热水，客气地请秦晓彤一起吃。

    秦晓彤其实本想在火车上吃泡面的，火车上的泡面比地面的也贵不了多少。但孙兰太过热情，她只好熄了那心思，同时拿出之前买的一包火腿肠，请孙兰三人一起吃。

    闻到肉香，吴凡和吴娟好像连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目光直勾勾地看着火腿肠，秦晓彤笑了笑，剥了两根火腿肠一人一根。

    孙兰忙推拒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没关系，我也吃了你们的馒头啊。”秦晓彤笑道。

    看出自己俩孩子真的很想吃，孙兰没再拒绝，对两人道：“还不快谢谢晓彤姐姐？”

    “谢谢晓彤姐姐。”两个孩子吃着火腿肠，口齿不清地说道，那滑稽的模样，把秦晓彤都逗笑了。

    这期间，那男人一直看着窗外，或是沉默地吃着自己准备的口粮，没有丝毫存在感。

    吃过晚饭后，秦晓彤又陪着吴凡吴娟玩了会儿，他们就困了靠在座位上睡了过去。之后没多久，她也觉得困了，将背包紧紧抱在胸前，浅浅地睡了过去。中间她醒醒睡睡好几次，上过厕所站起来走动过，毕竟是硬座，坐久了很累。一夜终于过去，第二天早上秦晓彤是被一个男人的大叫声吵醒的。

    “我的钱呢？我的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