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路伊的话一字一句地落在少女耳边,像一堆没有规律地跳跃的光点，刹那间撞进了她的神经中枢,让她那个处理速度绝对优越的脑袋，一时间竟然都有些无法理解。

    手掌缓缓地松开。

    呼吸道重新得到自由的路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脸颊都因为缺氧而有些痉挛：“执行员……本来就是十分接近‘系统’的存在。”

    “‘系统’究竟是……”

    “我也不知道。”路伊揉着脖子,对这个在十几秒之前还打算谋杀自己的女孩并没有产生什么负面情绪，“未遇到师父之前，我一直觉得它是法则诞生的某种修正程序,大概是情报集合体，通俗地说的话，类似于大宇宙的意志之类的……”

    见阮眠眠瞪着黑幽幽的眼珠子面无表情地望着她,路伊又摸摸脖子，收起开玩笑的心思：“后来，师父说，‘系统’的存在必须是某种近似于‘人类灵魂’的能量体，而这个能量体又必须具有可以随意穿越在时空通道中，而不对各个次元的未来产生干扰的特质。这种能量非常特殊，与法则有所联系，又游离于法则之外……”

    说到后来，路伊顾不上什么优雅的形象，有些恼怒地拽了拽头发：“这些理论性的东西我说不清楚，总之，执行员的特质和‘系统’类似，这样我们才不会像穿越者一样对异次元产生巨大的干扰，因为我们和系统一样，存在本身的特质就是游离于法则之外。”

    “而两个本来对次元的干扰度就很低的人结合所产生的结晶，其存在则更加接近‘系统’……”阮眠眠冷淡地接了下去。

    路伊看向她的眼神玩味又漫不经心：“没错，由两个执行员的结合所诞生的你的存在，就是那个独一无二的‘超法则本源’的继承者。”

    阮眠眠表情木然。

    “继承者”几个字钻入了她的脑中，就像什么难以理解的史前字符一样，“嗖”的一声，未经神经中枢的处理，就化成烟雾飘走了。

    “所以，为了阻止在继承者的灵魂成熟之后，被‘系统’强制完成仪式，就必须让其本身的‘超法则本源’对异世界产生实质性的干扰。最简单的方法，当然就是不断地穿越了。”

    阮眠眠的垂在身侧的手指神经质地抖动了一下。

    “非法穿越能够介入次元的未来，生成计划外的‘因果线’，等‘因果线’积累到一定的量后，继承者就再也难以满足继承条件，而当初故意将师父和她的爱人遣返现实世界、打算培育继承人的‘系统’的计划也会就破产了。”

    路伊还在不停地解释，她难得遇到这个传闻中的‘系统’阴谋的产物，颇有一种在当事人面前揭破真相的快感。

    “所以我说，执行员是‘系统’的奴隶，就连爱情都是它算计的环节。一旦成为了执行员，除非被它选中作为‘继承者’的培育对象，否则根本就不可能有回到现实世界的可能。不过我听说，也有它算计失败的案例，好像还是师父的朋友……总之我是认清现实的啦，与其那么辛辛苦苦地给‘系统’打一辈子的工，不如索性破罐子破摔好好玩一场享受人生呢……”

    ——执行员，继承者，因果线，

    “‘系统’的能量是会逐渐消耗的，因此需要继承者，老实说，‘系统’并不是一个有自主意识的存在，所谓的继承者，其实只是贡献灵魂充当‘系统’的燃料而已……如果不是符合标准的灵魂比较稀少，我想‘系统’就不会那么大费周章地把它控制下的免费劳动力放回原点。”

    路伊观察着阮眠眠的表情。对方一直没有给她什么有力的回应。少女的表情太少，偶尔明显的时候都会给人一种震惊的感觉——无论是惊喜抑或惊吓。

    阮眠眠眼睫微垂，短暂的失神后，大脑皮层自发开始组织和分析刚才得到的信息。

    ——第一，‘系统’需要燃料，而燃料的要求比较苛刻。

    ——第二，两个执行员结合后诞生的孩子符合燃料要求。

    ——第三，我就是那堆符合要求的燃料。

    ——第四，妈妈和爸爸因为某些原因发现了‘系统’的计划，他们不希望我去当燃料。

    ——第五，妈妈和爸爸（或者包括可可叔）想到了办法，他们让我成为穿越者，在不同的世界产生因果线，这样‘系统’碍于我已经与‘法则’产生联系而不能动我。

    ——第六，小时候的训练，都是为了提高我在异次元的生存率。

    ——第七，那群混蛋大人什么都没有告诉我。

    ——第八，该死的，这种被逼迫隐瞒的感觉真令人作呕。

    阮眠眠觉得理智梳理着自己的思维，将她的感情和想法都管理得如同计算机一样精巧而富含逻辑。奇妙的是，即使困惑了她那么久的问题似乎有希望迎来最终答案的曙光，她却没有一点豁然开朗或者释然的感觉。

    现实是，她已经被堵到了死角，无论真相是什么，她都没有退路了。

    而这一切，都不是她本人所想要选择的——或者说是父母种下的因，她来承受的果。

    荒谬，又合理。

    不能更加合理了。

    ——“一切，都是为了让你活下去，阿眠。”

    ——一切，都是为了让我活下去。

    ——……哪怕活得像狗。

    某些被、操纵的无力感灌入她的知觉系统，阮眠眠觉得身体里好像内脏被掏出来了似的空虚。

    ——其实，原因和理由什么的，一开始就根本没有所谓了……

    ——在母亲决定离开、而父亲决定隐瞒的那一刻起，他们自认为能够解决一切的办法实际上带来的后果，根本没有比我直接继承那劳什子系统好得到哪里去。

    阮眠眠笑了一下。

    路伊见她那轻松又愉快、简直如同孩子一般的笑颜，不仅没有感觉到什么被感染的温暖，还莫名其妙地周身一寒——这寒冷钻进了她的骨髓里，刺得她脸都僵了。

    于是，对话中止。

    就像是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身穿丛林迷彩服的少女倚墙而立，坚硬的军靴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嗑地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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