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倾城之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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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乱世你若是想活得风生水起，本来就是要去赌的，不是用钱，不是用财产，而是用命。这个道理曹操曾经和曹丕讲过，现在她学以致用了，还真不愧是我的儿子，曹操虽然对于自己失去了甄宓这样一位清丽出尘的佳人而有些懊悔，但是却对自己的儿子这次的表情颇为满意。

    只是看到司马懿深不可测的眼睛的时候，曹丕才意识到自己当时真的是被一见钟情的爱情冲昏了头脑。她到底干了什么？把这样一个名扬天下的女子娶了回来，以她的身份和秘密，她本应该去娶一个乖巧听话的司马家培养的心腹才最是安全稳妥，如果这无辜柔弱的女子无意间知道了自己同为女子的身份，那么无论是仲达还是自己，无论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还是为了保住整个司马家族的繁荣和宏图，这个女子都会被秘密地处死。

    我到底是救了她，还是害了她？曹丕忍不住问自己，原本只是不希望这样年轻美丽的女子落在父亲这个快年过半百的人手里，但是现在，自己似乎将她置于了更加危险的境地？

    其实，这样的女子，是不应该入帝王家的，因为她太柔弱，但是帝王家的人心又太凉薄，遇到心冷的帝王，这样的哪辈子往往都是红颜薄命。但是她却又不得不入帝王家的，因为这样不平凡的女子，平凡的男子，哪里有接近她的机会，即使有，又哪里有保护她的资本，一样是被夺走的命运，这天下，本就在最有权力的男人手里。

    但是那时候的曹丕还看不透这一份无可奈何，虽然明知这样可能是饮鸩止渴，可还是堂而皇之地给予了甄宓最隆重的爱情。一时之间丞相府邸的下人都知道二公子爱极了这位新婚夫人，无论是首饰还是下人，都给了甄宓最好的，但是曹丕也看出来了，她不快乐，看着她每日落落寡欢，曹丕只能叹气，于是渐渐地下人又发现，二公子脸上的笑容渐渐少了。

    后来，曹丕才知道，原来爱情，还是平平淡淡地最好，太隆重的爱情，不是所有的女子都这样的本事承受得起，而像甄姬这样柔弱善良的女子更加托不起自己这份绝对爱意的隆重。

    月满则亏，太美好的东西，总是转瞬间失去，何况曹府上下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各怀鬼胎，有羡慕的，有嫉妒的，也有冷眼旁观等她落马的迫切，这样多的目光，这么多的算计，对于甄姬这样一个没有心机和城府，只懂得音律书画，只想安安分分地做一个贤妇的人来说，她是真的承受不起。

    她是不懂得如何像吕后一样攻于算计，运筹帷幄来保住自己的地位的，也没有卓文君那份拼了命也要爱的执着和勇气，她更加不是照儿，就算身世飘零又怎么样？女中之王，慧眼独具，早就洞穿了最后鹿死谁手，就算没有男人的保护和庇佑，凭着自己的胆识和心计她自己也能好好地活下去。甄宓这样柔弱的女子是需要男子时刻护着她，爱惜她的，只是自己决计不是这样的人，曹操名义上的儿子，司马家族放在曹操身边最重要的一步棋，身边武将林立，谋士环绕，耳濡目染，注定了曹丕这个人，一定会是心怀天下的人。所以，命中注定般地，这样一个柔弱的美人在自己身边，注定是一个悲剧。

    红颜薄命。

    曹丕记得很清楚，那一年是建安九年。邺城破，袁绍处心积虑逐鹿中原的基业尽数归了曹操，这一年十七岁的自己遇到年长自己的，已经二十二岁的甄宓，在破败的，满目苍夷的袁府，她看到了她无法不令人动容的美，于是，不顾自己女子的身份，甘心拼上自己的性命和前途，也要把她护在身后，保她周全。只是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有保护她周全而已。

    后来，曹丕终于渐渐明白，她当初执意要娶甄宓，发誓要保护她一生周全，不希望她被别人带走，即使看中她的那个人，是自己的父亲。但其实，在自己的心里，自己这样做的原因，或许真的并不是因为她在传说里的才情和美貌，而对她一见钟情，而是因为邺城失守，甄宓和自己初见的时候，她穿着的那一袭青衣实在是像极了自己梦里反复出现的那个女子穿的青衣的颜色，所以，她心里真正爱上的，其实并不是那位在乱世里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甄宓，而是在她小时候，就在梦里纠缠着她的心神的，那一袭青衣，和那个她连容貌都不知道是谁的青衣女子。

    这一世，她亏欠一个女子，一句说再也不出口的道歉。

    这一世，她还亏欠另外一个女子，一段纠缠不清的情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