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除夕夜扮家家酒

是莫大的宠幸。福字需得在日落之前贴好，这是讲究。德妃亲自给那字涂好了浆糊，随即笑看着胤禛将十四阿哥抱起来贴福字。十四的小短手拿着丹砂做底、字填以金的福字，高高举起，贴至门上，直看得德妃心悦不已。

    贴完了福字，十三十四及勇者、齐布琛四人便在院子里玩儿，德妃则与胤禛及四福晋一同在屋子里闲话家常。宫女太监给四个小豆丁搬来了“聚宝盆”，让他们“踩岁”。聚宝盆便是将芝麻杆黏上用金色的纸卷成的小元宝，然后攒成一捆。踩了聚宝盆，便是“踩岁（碎）”，一方面是踩了年兽，另一方面也有芝麻开花节节高的吉祥寓意。

    十四踩的最是带劲，蹦蹦跳跳的，一刻也不消停。齐布琛到底还是不爱动，只是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微笑地看着哥哥姐姐们玩耍。

    勇者实在喜欢那金色的纸元宝，又央宫女做了两三个，分外珍惜地放到了小荷包里。

    正在几人提议要玩扮家家酒时，胤禛自屋内走了出来。他冷着脸，不肯承认是被德妃委婉地赶了出来，只是说出来看看弟弟妹妹们。

    于是，四阿哥半推半就地加入了扮家家酒的游戏之中。

    十四阿哥对小女孩儿玩的扮家家酒游戏分外的热衷。汤姆苏自恋狂十四将自己设定为“一个英俊、富有、文武双全的男人”，又将勇者指定为“这个男人的娘子”。十三连忙说自己不当小孩子，要当大夫。齐布琛说要当这户人家养的小猫，说完就蹲在地上，喵喵地叫。

    只剩孩子的角色了。

    小十四将放光的眼神对准了自家四哥。

    四阿哥打了个冷战，想着难得和弟妹们多多亲近，便硬着头皮应下了。于是，胤禛就是“十四和勇者的小宝宝”。

    大家各就各位。

    齐布琛喵喵地叫，面前放着个小碗儿，里面有许多土。这是宠物猫咪在吃猫粮哩。

    勇者做每一件事都很认真，连过家家也不例外。她贤惠地给自己、“夫君”十四和“宝宝”胤禛舀好了饭——一堆土混杂着断枝和叶子，随即又开始舀汤——带着冰碴子的雪水。

    “这是上等的饭菜和上等的汤水。”勇者认真地看着嘴角抽搐的胤禛，说。

    胤禛僵硬地端起来“上等的饭菜”，装作在吃的模样。

    十四像模像样地赞道：“娘子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这个汤的味道特别棒，我想宫里的御厨约莫也就是这个水平吧。”

    勇者故作娇羞地掩袖一笑，“是啊。我今天特意放了许多相公爱吃的牛羊肉和鸡蛋呢。”

    十四低声说：“我爱吃的是红萝卜，不是牛羊肉和鸡蛋。”

    勇者也压低了声音：“就是牛羊肉和鸡蛋！”

    牛羊肉、鸡蛋……这些东西混在一块儿熬汤，那还能喝么？胤禛端着雪水，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十分不可思议的世界。

    “啊！”勇者指着胤禛，“看我们的孩子，好像有些不对劲！”

    这是玩过家家的套路。孩子必须生病，这样爹娘就可以照顾他，大夫那个角色也可以顺利出场。

    胤禛却不懂这“过家家的潜规则”。他瞪大了眼睛，爷哪里不对劲了？

    十四也装作很严肃地打量着自家四哥，“孩子的脸一直阴沉着，肯定有问题。”说着，他还抚摸着并不存在的长胡子。

    于是阴沉着脸的怪宝宝胤禛被送到了大夫十三那里。

    小胤祥一直在很辛苦的忍笑。他装模作样地把着胤禛的脉搏，然后对十四夫妻二人说：“你们家的孩子得病了。这个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凡得了此病的人，都不会笑，每天就阴沉着一张脸。”

    胤禛的脸色更加阴沉了。这帮熊孩子！

    十四特别入戏，焦急地说：“祥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和坤贞的孩子！我特别有钱，你要多少钱都可以！”

    胤祥也摸着自己并不存在的长髯，皱着眉，说：“要救你们家孩子吧，这事儿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你先试试给你家孩子挠痒痒吧。”

    十四天不怕地不怕，便是面对面色黧黑，浑身散发着冰冷气息的四哥，他也下得去手。唰的一下，十四朝着胤禛扑了过去，一只手去挠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则去挠胤禛的咯吱窝。勇者犹豫了一下，决定做戏做全套，也扑上去挠他的咯吱窝。

    十三站在一旁哈哈大笑。

    胤禛手忙脚乱地应付着两个力气不小的熊孩子。终于，他还是绷不住了，笑了出来。

    融冰消释，春来雪化。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起来的弧度格外地好看，露出来的牙齿白白的，周身肃冷的气息一应而去。

    待宫女召十三十四几个孩子进屋吃点心了，胤禛还坐在原地，面上余笑未褪。他的目光少有的柔和。坐了片刻，他忽觉脸上有丝丝冰凉，仰头一看，竟是下雪了。

    雪花飘到他的手心里，晶莹巧致，却还不待他细细看清，便倏然化作一滴水珠儿。

    千门万户雪花浮，点点无声落瓦沟。全似玉尘消更积，半成冰片结还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