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起身走到手术室门口，侧耳倾听却毫无动静，无耐靠着墙继续等待。

    脑海里无数次跳出不好的念头，心被恶梦缠得快要窒息。蓝佳妮熬不住，浑身瘫软的顺着墙壁滑下来，最后蹲在地上埋头低低抽泣。

    程利东走过来，试着搀起她，将她裹携着挪到椅子上。

    医院走廊的尽头，有高大的男人正过来。远远的，他便看到她被男人裹在怀里挪向椅子。他的脚下不由紧了起来，急赶慢赶等他到跟前，那男人已将她挪上椅子。

    椅子上的蓝佳妮正抹眼泪，抬眼便看见了正走到她跟前的顾聿铭。她刚刚抹掉的眼泪重又出来，一时间稀里哗啦的往外涌，怎么也刹不住。

    他看着她的哭相，她刚才明明没有哭成这样，可一晃见他就哭得汹涌，巴掌小脸儿上一条条泪河横冲直撞，瘦瘦的肩膀一抽一抽，像极了委屈又害怕的孩子。

    他原本见她在程利东怀里心里闪过不痛快，可这会瞅着眼前人楚楚动人的小模样，心里忽然就舒坦了。此时的顾聿铭想起一句话，谁家的孩子冲谁腻味，倒不是成心，而是不由自主。就像现在，他家的孩子正冲着他可劲的哭，你说他能不抱抱不哄哄么？

    于是，他坐在她一旁的椅子上，一手揽过她，一手摸索着她的肩膀，任她埋在他怀里，把自己考究的西装当擦纸。

    蓝佳妮另一旁坐着的程利东看不下去，起身走开。只是刚才蓝佳妮看到顾聿铭的模样，让他越发失落。

    蓝佳妮在顾聿铭怀里渐渐安静下来。她抬起头，推开他的怀抱，也不作声，只呆呆盯着手术室的门。

    顾聿铭顺着她的目光瞅着紧闭的门，过了会儿又转头看她。小女人原本就瘦峭的下巴越发尖了，衬着苍白的脸色，看在他眼里有些心疼。

    他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早些过来，只靠岳成关注着这边的动静。他只是心不顺，他一直在等着她去找他，然后，他就让她记住这次教训，再不能轻易的抛开他。

    可是，他还是没有拗过她的一根筋。她调去工业园区那回，他已经投降一次。这回，同样的境遇，他又熬不住降了她。

    有时候想想自己真是挺窝囊，怎么也算老爷们，自我感觉还是当当的老爷们，从未对女人失过手，却偏偏让她收的服服帖帖，莫不是他这如来佛栽到小妖精跟前了？每每这样想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并不反感，反而觉着从未有过的高兴，如果这种高兴就叫幸福，那他现在这是幸福了？

    不知过了几个世纪的漫长，手术室上方的红灯灭了，门叮的一声打开。

    蓝佳妮慌乱的跑过去，迎向出来的一众医生。“怎么样，医生，我妈怎么样了？”她的声音不可自主的颤抖。

    顾聿铭在后面紧跟过来，对着美国教授讲起了英语。蓝佳妮听不懂，转问旁边的国内医生。这边顾聿铭已经翻译：“手术很成功，但最终结果，还要观察术后反应，防止并发症状。”

    成功了第一步，蓝佳妮松口气，对医生又哭又笑的点头道谢。转身想要进到里面，却被护士拦下来：“病人需要转入icu病房，你现在还不能接触她。”

    医生们走开，手术室的门重新合上，一切又归于安静。蓝佳妮站在手术室门前手足无措，瞬间松懈下来的她浑身乏力，瘫靠在手术室的门上。

    顾聿铭走过来，轻轻将她拥在怀里。蓝佳妮顺从的靠过去，想要歇会儿。却只一会儿，便又松开他，用手指理顺头发，然后坚定的走向走廊的那一头。

    外面已是傍晚，透过医院高楼的窗子，落日的余晖打在蓝佳妮身上，让周围的一切变得昏然黯淡，唯有她的背影熠熠生辉，圣洁中透着孤独。

    身后的男人，正入神的注视她，直至渐行渐远。

    蓝佳妮转过走廊，林秀媛正从张主任办公室出来。她拖着大褶的长裙，夹着精致的手包，美艳的像高贵的公主，正微笑着向她走来。

    “听说手术很成功，恭喜你。”她笑的灿烂。

    蓝佳妮勉强打起精神，微笑着回应：“能有现在，真的谢谢你。”

    “不用谢我。”她笑笑，对视着蓝佳妮的眼睛，极冷静的沉声道，“我也是为自己。”说完，便走过蓝佳妮，翩然走向一侧的电梯。

    蓝佳妮定在原地，有清草味道的微风透过走廊的窗子拂上脸颊，清凉舒爽沁人心脾。

    她索性走到窗前，茫然瞧着外面的世界。眼波不经意流转，楼下的草坪旁边，程利东正慢慢吐出烟圈，袅袅娜娜的烟雾缭绕着他，格外落寞。

    此刻的太阳已经隐落在眼前的高楼后面，天色将暮未暮，一天即将结束，而黑暗尚未来临。